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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谁人无罪

韦伦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噗通”一声就跳回了下水道入口，弗兰克·卡塞尔站在原地，没有阻止，也没有再开口。

““雇佣……警长？”他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思。

哥谭的警察……竟然会雇佣这样的生物？这背后，显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弗兰克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候，这条意外的信息，会派上用场。

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那个存放现金的铁皮柜，用霰弹枪粗暴地轰开了锁具。

......

沉重的脚步再次踏上了那栋破败公寓楼吱呀作响的楼梯。弗兰克·卡塞尔的手中提着一个鼓囊囊的的帆布包，里面装着他刚从那个黑帮据点筹集来的现金。

分量不轻，足够支付约翰提到的那笔天价医疗费，甚至还能剩下一些。

虽然过程有些意外插曲，但结果符合预期。

弗兰克那冰封般的内心罕见地泛起了些波澜，他或许无法挽回兄弟的生命，但至少能让他走得不那么痛苦。

他再次敲响了那扇刻着部队暗号的铁门，用的是同样的节奏。

但这一次，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咳嗽，没有锁链滑动的声响，只有一片死寂。

弗兰克眉头微蹙，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没有丝毫犹豫，后退半步，肩部猛地发力！

“轰！”

本就算不上坚固的门锁连同门框应声碎裂。

弗兰克端着霰弹枪，警惕地突入房间，目光迅速扫过每一个角落。

没有埋伏，没有敌人。

只有约翰。

他依旧坐在那张破旧的扶手椅上，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双眼紧闭，脸上却是一种安详的平静。

他的一只手臂垂落在椅旁，手腕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割痕，地上凝固着一大滩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液，像一幅丑陋的地图。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已经压过了酒臭和垃圾的气息。

在约翰另一只手的下方，压着一封用从某个空酒盒上撕下的硬纸板写就的信。

弗兰克·卡塞尔，这个在越南丛林里目睹过无数惨状、在任务亲手终结过无数生命、承受过妻女惨死之痛都未曾彻底崩溃的男人，此刻感觉脚下的地面仿佛瞬间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如同被钉牢，足足过了十几秒，那口憋在胸腔里的气才猛地吐了出来。

他缓缓放下枪，走到约翰面前。

没有去试探鼻息，那毫无意义，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封简陋的遗书。

动作有些僵硬地将那硬纸板拿起来。弗兰克认出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确实来自自己的战友，而且是用一支快没水的圆珠笔写的，笔画因颤抖而断断续续，但依旧能看出书写者努力想保持稳定。

【致我那狗娘养的的兄弟——弗兰克：】

开头的称呼，带着他们之间特有的粗鲁，仿佛约翰那带着酒气的嘶哑笑声还在耳边，这让弗兰克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估计已经他妈去找那些先走一步的混蛋们报到了。别摆出那副死人脸，我知道你肯定又是那副德行。】

【说真的，兄弟，我猜你肯定是去干了些‘来钱快’的买卖。我了解你，你这头倔驴。谢了，虽然这钱我现在用不上了。】

【还记得在岘港那边吗？我们偷了中尉的私藏威士忌，躲在散兵坑里喝得烂醉，说等战争结束要买艘船，环游世界，钓最大的鱼，泡最辣的妞儿？那时候我们多年轻，多他妈的有劲，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靶场。】

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热带丛林潮湿闷热的气息和酒精的灼烧感。弗兰克冰冷的眼神首次出现了回忆的神色。

【可是弗兰克，战争结束了，世界到底没变成我们的靶场。它变成了……一个该死的垃圾场。我们这些人都成了里面的破烂。】

笔锋在这里开始转变，那股幽默迅速消失，只留下了浓浓的悲哀。

【我回来了，带着满身的病痛。我对不起丽莎，对不起小安妮。我像个幽灵一样活在她们身边，满脑子还是丛林里的枪声和惨叫。我冲她们发脾气，摔东西……然后我就逃了，逃到了酒精里。她们离开我是对的。我甚至……不敢去打探她们的消息。我是个失败的父亲，失败的丈夫。】

【还有那些……我们在村子里……在执行命令时……弗兰克，我们真的只是士兵吗？还是也成了刽子手？那些孩子的眼睛，我到现在还忘不掉。这身病，这癌症，是不是就是报应？】

忏悔的字句如同沉重的铅块，一个个砸在弗兰克的心上。

他握着信纸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这些被刻意深埋的杀戮的回忆碎片，被面前这份遗书血淋淋地翻了出来。

【钱，你弄来的钱。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兄弟，帮我最后一个忙。找到我的女儿安妮，如果她还活着，如果她还愿意用我的姓……把这些钱给她。告诉她……告诉她她爸爸是个混蛋，但至少……最后想起了她。地址可能在……】

后面是一个模糊的地址信息，似乎就在哥谭。

【别变成我这样，弗兰克。别再活在过去了。找个地方，放下枪，试着……像个人一样活下去。虽然我觉得你这混蛋可能也做不到了。】

【就这样吧。替我多喝两杯。下辈子，要是还有下辈子，别他妈的给联邦当兵了。】

【——你永远的兄弟，铁砧约翰】

信，到此戛然而止。

弗兰克·卡塞尔站在原地，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仿佛戴着一张钢铁面具。但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他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没有流泪。他的泪腺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干涸。

将那封浸透了战友最后生命的遗书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贴身的衣袋里，弗兰克提起地上那个装满不义之财的帆布包，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房间，离开了这个承载着最后一位兄弟生命终结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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