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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93章 城头变幻大王旗,洛邑暗涌杀机伏(1 / 1)

作品:《春秋往事

夜色如墨,新郑城墙的轮廓在稀薄的星光下如巨兽蛰伏。一条黑影借着刁斗间隙,狸猫般滑过冰冷厚重的砖石,最终悄无声息地落在一座深宅大院的庭院中。浓重的阴影里,现出傅瑕那张犹带着干涸血污、惊魂未定的脸。他衣衫破烂如同野狗,却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竭力挤出几分故作的镇定。

“傅瑕?!”一个警惕的低吼从廊柱暗影后响起,旋即一道高瘦的身影按刀而出,正是执掌郑国权柄的叔詹。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在傅瑕脸上来回逡巡,压低的声音充满了惊疑与压迫感,“你不是被囚在栎地,如同待宰的牛羊么?如何成了漏网之鱼,逃到此地?” 每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地上。

傅瑕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喉咙滚动,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嘶哑急促:“大人!大事不妙!齐桓公兴兵问罪,已遣大将宾胥无率虎狼之师,剑指新郑!此刻正拥簇着那被流放的公子突,欲强行扶他归国夺位!”他语速极快,眼睛死死盯着叔詹,捕捉对方每一丝最细微的反应,“大人!小人舍命逃出,不为别的,只为给大人报个惊天霹雳!留给大人的时间不多了!当此存亡之际,唯有两条路——大人若信得过小人,立刻斩了那不识天命的子仪小儿,大开城门迎立公子突!如此,非但保您项上人头富贵安泰,更是拥立新君的第一功臣!”他猛地凑近一步,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冰冷的威胁,“若迟疑不定,或对那小儿心存侥幸……哼哼!待宾胥无的铁蹄踏破城门,他手中那嗜血的长枪,可不会认得什么上卿大人!您府中的父母妻儿,怕是……连收尸的机会都寻不见了!” 最后一句,他咬得极重,寒意刺骨。

叔詹的身体骤然僵住。庭院里的死寂被放大到极致,仿佛连深秋的虫鸣都已冻毙。只有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瞳孔在黑暗中剧烈地收缩、放大,呼吸粗重得如同破败的风箱。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终于一点点松开了。一声极轻、极其疲惫又仿佛解脱般的叹息从喉间逸出。

“公子突……本就是大位应承之人……”叔詹的声音干涩异常,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认命和隐藏的亢奋,“祭仲弄权……驱逐旧主,致使正统蒙尘……老夫……早已忧心如焚,欲迎回公子突重振朝纲,奈何……孤掌难鸣,无契机可循啊!”他猛地抬眼,眼中瞬间爆发出攫取功名的炽热光芒,“你此番冒死入城,便是上天赐予我最大的契机!若能成事,富贵权势,你我同享之!” 他一把抓住傅瑕尚带污血的手臂,力道之大,显出内心狂澜。

当夜,一封以叔詹鲜血签押的火漆密信被其心腹悄然带出城外,消失在黎明前的浓雾里。

齐军营盘,篝火噼啪。郑伯突正与宾胥无对着新郑城简陋的沙盘争执攻防细节,空气里弥漫着大战前的焦躁。忽然卫兵急报,郑都密使已至。

郑伯猛地站起,眼中寒光一闪:“快宣!”

使者跪地呈上密信。郑伯几乎是扯开那封火漆印泥的书信,一目十行,昏暗的火光下,那张原本阴鸷紧绷的脸骤然舒展,随即竟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狞笑,手舞足蹈,几乎将信纸捏碎:“哈哈!哈哈哈!天命归我!叔詹老儿,果然识时务!好!好啊!”他一把将信拍在宾胥无身前的案几上,声音因为狂喜而扭曲嘶哑:“将军!时机已到!全军拔营!今日——我要坐在那新郑的大殿之上!”

金鼓震天,杀伐骤起!

新郑城头。郑国幼主子仪望着城外铁甲如林的齐郑联军,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惊惶无措:“齐人……怎敢如此跋扈!他们……真要拥那个叛贼回来?众卿……该当如何?”他求救般的目光投向叔詹。

叔詹立于侧前,手按剑柄,神色凝重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伪:“主公勿忧!齐兵汹汹而来,看似势大,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欺我少主年幼!主公若能亲自督战,振臂一呼,以我郑国三军锐气,必能迎头痛击!若能趁乱斩首公子突……将祸根连根拔除!” 他言辞恳切,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厉的算计,“则大位稳固,从此无忧!”

子仪被这慷慨陈词鼓动,心中恐惧稍减,竟生出一股少年意气。他不疑有他,遂披挂上马,下令大开城门!以叔詹为前锋,亲自率大军随后压阵!

两阵鼓角震天!烟尘滚滚中,郑伯突纵马而出,直取子仪,口中厉喝:“黄口小儿!篡位贼子!今日取你狗命!”子仪仓促接战。刀光剑影,双马交颈,只斗了三五个回合,初涉战阵的子仪便觉气血翻涌,力不能支。

就在此时,阵前异变陡生!那作为前军主帅的叔詹,竟突然下令鸣金!率领他的本部精锐亲兵,如潮水般急速倒卷回城内!瞬间将子仪的主力暴露在齐军锋镝之下!

“叔詹老贼——!”子仪瞬间明白自己中计,肝胆俱裂!

“杀!”宾胥无怒吼炸响!憋了一路杀气的齐国铁甲如同怒涛决堤,长戟攒刺,铁蹄践踏,疯狂涌向陷入混乱的郑军!兵败如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