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183章 亡命微光(2 / 2)

作品:《遗忘照相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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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支撑防御,而是尝试着主动引导自身那奇特的「稳定」力量。

幽蓝色的光芒从她体内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温柔地拂过那摇摇欲坠的防御光罩。

奇迹般地,那光罩上被规则乱流撕开的细微裂痕,愈合的速度加快了一丝;而被纯白光柱「净化」的区域,也仿佛被注入了一丝韧性,崩溃的势头被微妙地延缓。

她就像一个技艺生疏的织工,在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和灵魂为线,拼命修补着这个破碎世界的边缘,为那远方的归人,争取着最后的时间。

就在她将这幽蓝光芒催谷到极致,试图再次稳固核心阵法的刹那。

「咔……咔嚓——!」

先是一声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仿佛冰面在脚下绽开。

防御光罩上,一道漆黑的裂痕凭空出现,如同死亡的藤蔓般急速蔓延。

紧接着——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吞没了一切。

那苦苦支撑了许久的光罩,如同被砸碎的琉璃盏,瞬间化为亿万点飞溅的灵能碎片。

恐怖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向四面八方狂涌而去。

首当其冲的阿哲,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未能发出,就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拍在身后的墙壁上,鲜血从口鼻中喷溅而出,当场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陈知微被那股巨力推得踉跄后退,体内灵能瞬间紊乱,气血逆冲,喉头一甜。

但她甚至来不及稳住身形,那道冰冷的丶蕴含着「净化」与「格式化」意志的纯白光柱,已如同天神掷下的裁决之矛,失去了所有阻碍,朝着她——或者说,朝着她身后那片承载着母亲印记的墙壁——无情笼罩而下。

光芒未至,那股要将她存在意义都彻底抹除的意志,已让她灵魂冻结,几乎生不出反抗之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丶万物似乎都已凝固的刹那。

「咚!!!」

一声沉闷如擂战鼓的巨响,从头顶传来。

照相馆的屋顶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生生撞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无数碎石断木如雨般落下。

一道身影,裹挟着数据港特有的硝烟与毁灭气息,如同一颗燃烧着复仇火焰的陨星,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悍然砸落在陈知微与那毁灭光柱之间。

地面在他脚下龟裂丶下沉,形成一个清晰的脚印状凹坑。

激荡的气流卷起灰尘,吹乱了陈知微的长发,也暂时扰动了那纯净的光柱。

是许砚!

他浑身浴血,刚刚愈合的身体上又添无数细小的崩裂伤口,那是强行穿越规则破碎地带留下的印记。

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如同永不弯曲的战矛。

新生的左臂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守护意志,以及一种从尸山血海中爬出后丶对任何敌人都敢亮出獠牙的狠戾,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师兄!」陈知微看着他那身新旧交织的狰狞伤口,泪水瞬间决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心痛与那绝处逢生时无法抑制的激动。

许砚甚至来不及回头看她一眼,确认她安然无恙的念头在脑中一闪,便被更紧迫的危机取代。

他猛地一个旋身,用自己不算宽阔却异常坚定的后背,将陈知微完全遮挡在身后,直面那足以净化一切的纯白光辉。

他胸前那枚黑色玉蝉,仿佛受到了同源高位格力量的挑衅,不再满足于微光,骤然爆发出深邃的乌光,蝉翼纹路清晰浮现,发出低沉嗡鸣。

「来吧!」许砚发出一声低吼,不似人声,更似受伤野兽的咆哮。

他将黄金III级巅峰的混沌灵能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同时引动了玉蝉内刚刚吞噬的丶属于「数据吞噬者」的那一丝「虚无」与「抹除」的规则特性。

一道灰暗的丶内部仿佛有无数崩溃的数据流与阴影交织的灵能洪流,逆天而上,悍然撞向了那道纯白净化光柱。

「滋啦——!!!!!」

没有爆炸的轰鸣,只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规则在相互侵蚀丶湮灭时发出的丶令人牙酸的刺耳异响。

就像是烧红的烙铁被强行按进了冰水,又像是整个世界的「错误」在与「正确」进行着最本质的对抗。

在那一瞬间,灰暗洪流竟真的顶住了光柱的下落之势,甚至让其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丶收缩了一瞬。

「咦?」

光柱尽头,那高悬于城市上空的第七监测塔内,传来一声清晰的丶蕴含着「意外」与「探究」情绪的低吟。

仿佛一个精密运转的程序,第一次遇到了无法立刻解析的「未知变量」。

然而,等级的差距,是如此的残酷。

许砚的混沌灵能如同泼洒在烙铁上的水珠,在激烈的对抗中飞速消耗丶蒸发。

那纯白光柱只是被阻滞了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便再次凝聚起更加磅礴丶更加冰冷的力量,以更沉重的态势,缓缓压下。

「呃啊——!」

恐怖的压力作用在身体与灵魂的每一个角落,许砚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全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七窍之中再次溢出殷红的鲜血。

他那挺直的脊梁第一次被压得微微弯曲,膝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几乎要跪倒在地。

但他用那双燃烧的眼眸死死盯着上方的光柱,凭藉着顽强的意志和对身后之人的守护执念,竟硬生生抵住了那下跪的趋势,如同钉在地上的标枪……

就在许砚即将被压垮的瞬间,一只冰凉而坚定的手,按在了他的后心。

是陈知微。

没有言语,一股温和而浩瀚的力量已然涌入他几近乾涸的经脉。

那并非蛮横的增益,而是一种奇妙的『调和』与『稳定』。

他体内因吞噬C级鬼魂而躁动冲突的异种规则,在这股力量流过时,竟如同被梳理的乱麻,变得温顺而凝聚;

他脑海中因『渊』的啃噬而产生的空洞与眩晕感,也被一股清凉的慰藉所抚平。

在这一刻,许砚『看』到了,在他以混沌开辟的丶充满无限可能却也充满混乱的『海洋』中央,陈知微的存在,如同升起了一座坚不可摧的灯塔。

光芒所至,怒涛平息,破碎的规则被重新编织。

她是他的锚点。

而他,是她敢于直面所有风暴的勇气。

两人力量的交融,不再是无意识的共鸣,而是灵魂层面一次清醒而坚定的携手——我们并肩,便是完整。

就在这微妙平衡达成,灰暗灵光再次顶住纯白光柱的刹那。

光柱之后,异变陡生。

那纯粹的光芒不再仅仅是能量,而是开始向内坍缩丶凝聚,最终化作一道模糊的丶完全由白光构成的人形轮廓。

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一种俯瞰众生丶执行规则的绝对冷漠。

一个声音,不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冰冷的代码,直接植入并响彻在许砚和陈知微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错误的变量。」

那白光构成的「视线」落在许砚身上,许砚瞬间感觉自己的黄金灵核乃至更深处的渊核,都仿佛被无形的扫描射线穿透。

它在解析我的构成?它知道渊核的存在?

「与冗馀的锚点。」

「视线」转向陈知微。

陈知微浑身一颤,那股源自灵魂本源的共鸣与排斥感骤然加剧,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冗馀?锚点?它……它认识我?

不,它认识的是它以为的我!

那声音继续回荡,不带情绪,却比任何嘲讽都更令人心寒,因为它陈述的,是它认定的「事实」:

「梦境『蜃楼』,非是囚笼,亦非乐园。它是现实世界最后的『防火墙』。亿万生灵的理智,依靠其稳定运行来隔绝墙外……那能令万物归墟的『深渊低语』。」

这个宏大的真相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知微的认知上。

防火墙?深渊低语?他们一直挣扎求存的这个世界,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使命?

白光指向陈知微,话语如同最终的诊断:

「你的『稳定』特性,本应是维系系统平衡的基石。但你的『自我意识』……使其坍缩为一个不稳定的奇点。你吸引着内部规则的侵蚀,也扰动外部的防御结构。你的存在,正在从内部加速『防火墙』的崩坏。」

陈知微如遭雷击,

是我……是我的存在本身,引来了灾难?

加速了世界的毁灭?不……不是这样的!

一股巨大的茫然和自我怀疑瞬间淹没了她。

白光旋即转向许砚,判词同样冰冷:

「而你,身负『渊核』的混沌眷顾者。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持续污染系统底层代码的『病毒』。放任你们,终将导致防火墙瓦解,现实与深渊相触,万物归寂。」

许砚内心怒火翻涌。

病毒?它将知微和我的挣扎,都视为需要清除的病毒!

那白光身影微微「抬起手」,仿佛在展示一种别无选择的「仁慈」:

「校准与封存。剥离冗馀意识,净化混沌污染。这是维持两个世界存续的……必要代价。」

「必要代价」四个字,如同最终的丧钟。

「代价?」

许砚猛地抬起头,咳出一口污血,却咧开一个染血而桀骜的笑容,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谁定义的『必要』?你吗?!」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她不是你的程序,我也不是你的病毒。我们是活生生的人,她的命运,由她自己书写。我们的路,由我们自己来走。」

他不再看那白光身影,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昏迷的阿哲方向,发出了最后的丶寄托了所有希望的咆哮:

「阿哲!备用方案!!!」

许砚的吼声在破碎的暗室中回荡,回应他的,并非预想中机器的启动声,而是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丶温柔的,却又带着某种决绝的……

叹息。

许砚「备用方案」的吼声在暗室中回荡,但回应他的,只有阿哲昏迷处传来的一声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控制台已彻底熄灭,最后的希望似乎已然断绝。

就在这彻底的绝望中,陈知微猛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许砚浴血挺立的背影,看着那不断压下的纯白光辉,一种前所未有的决意压倒了内心的彷徨。

她不知道什麽是备用方案,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麽。

「那些……刻痕……」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将刚刚晋升的白银II级灵能,连同她与整个世界那奇特的「共鸣」之力,不再用于防御,而是全部倾注向四周的墙壁——倾注向那些她早已熟悉丶却始终不明作用的古老纹路。

她不知道原理,她只是在「感觉」。感觉这些纹路中沉睡的丶与她那「稳定」特性同源,却更加古老深邃的「秩序」。

她在试图「呼唤」它们。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共振响起。

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古老装置,被正确的密钥轻轻触动。

墙壁上,那些由许砚母亲亲手刻下丶被岁月尘封的纹路,一条接一条地,应着陈知微的「呼唤」次第亮起。

光芒并非狂暴地爆发,而是如同被唤醒的母性,温柔而坚定地充盈了整间暗室。

这光,温暖丶纯净,带着一种孕育并包容万物的生机。

它柔和地照亮了陈知微因耗尽灵能而愈发苍白的脸,也抚过许砚染血却依旧挺拔的身影。

这是与白主那冰冷丶灭绝的纯白截然不同的光芒——是「守护」本身在人间显化的姿态。

「妈妈……」

许砚看着这熟悉而陌生的光芒,心神剧震。

他瞬间明白了,这并非阿哲的备用方案,而是陈知微……是她以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知晓的方式,唤醒了他母亲留下的最后遗产。

光芒在陈知微的引导下,于刹那间汇聚于角落那片最核心的印记之上,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丶仿佛蕴含着世间一切「界限」与「保护」概念的纯白流萤。

它没有撕裂空间,而是如同热刀切入黄油,无声地丶平滑地「切」开了外界那看似无可撼动的纯白封锁,开辟出一条短暂的丶稳定的通道。

而在完成这最后的使命后,墙壁上所有刻痕的光芒,如同完成了最终嘱托的守护灵,带着一丝眷恋与释然,迅速黯淡丶消退。

它们没有破碎,却失去了所有神异,变回了墙壁上最寻常不过的丶近乎被遗忘的划痕。

一种永恒的丶无法挽回的「逝去」感,沉甸甸地压在了许砚的心头。

他清楚地知道,母亲留下的这座最后的避风港,她存在于这个世界最温暖的证明,伴随着这力量的彻底释放,就此……永远地消失了。

是陈知微的主动行动,为这场绝境带来了唯一的转机。

「走!」

许砚揽住陈知微,灵能卷起阿哲,化作微光冲入裂缝。

那冰冷的纯白身影并未追击,模糊的光影中,只有一声几不可闻丶却蕴含一丝凝重与探寻的低语:

「边界守护者的痕迹……果然与『源初代码』的扰动同在……」

废弃的地下排水系统,弥漫着铁锈和腐败物的气味。

许砚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脏腑灼痛的轻颤。

他闭上眼,照相馆最后崩毁的画面就在黑暗中燃烧:阿哲呕血昏厥前不甘的眼神;陈知微灵能透支时苍白的脸;还有墙壁上母亲留下的刻痕,在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绚烂的光芒后,如同燃尽的星辰般彻底熄灭。

更让他心悸的是脑海中的空洞——关于师父教导他铭刻第一枚「坚固」灵纹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零碎的画面和再也抓不住的手感。

「渊」在他灵魂深处发出了餍足而冰冷的叹息,仿佛在嘲笑他:「看,这就是你渴求力量的代价。」

他摸向胸口,黑色玉蝉温润依旧,内部两道C级虚影的挣扎,传来令人心悸的波动。

这力量得来惨烈,却暖不了此刻心中的冰冷。

地下排水系统的死寂中,是陈知微带着哽咽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些刻痕……它们消失了……」

「嗯。」许砚应了一声,他睁开眼,眼底不再是劫后馀生的庆幸,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丶如同寒铁般的平静。

他看向手中那缕微弱却顽强的纯白光芒——那是母亲「边界」之力最后的馀烬。

「它说,牺牲我们是『必要的代价』。」许砚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不高,却带着斩断一切的锋利,「为了多数,牺牲少数;为了整体,清除变量。听起来很合理,不是吗?」

他抬起眼,目光依次扫过阿哲和陈知微。

「但凭什麽,由它来定义谁是代价?谁的生存是错误?」他指尖的纯白微光跳跃了一下,仿佛在回应他的质问。

「我们活着,我们思考,我们抗争——我们本身,就是对我们是代价这一结论最有力的反驳!」

「照相馆……没了。」阿哲的声音沙哑,不仅仅是疲惫,更带着一种「根」被斩断后的茫然。

「照相馆没了,但我们还在。」他缓缓握紧拳头,将那缕微光攥在掌心,仿佛握住了某种信念,「下一站,我们不去逃亡,我们去质问。」

「用这边界的余火,去烧穿祂那套冰冷的逻辑;用我们这些变量的存在,去为所有被定义为代价的存在,争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砸在铁砧上,每个字都带着分量。

「但我们用这个『家』,换来了三条命,和两条至关重要的情报。」

他看向陈知微,目光不再只是守护,更带着将她视为平等战友的审视:

「第一,白主视你为必须『校准』的『异常稳定源』,视我为必须『清除』的『错误变量』。我们两个,就是它系统里最大的BUG。」

「第二,我们亲眼证实了,我母亲留下的『边界』之力,是能切开它『净化』规则的钥匙。」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陈知微冰凉的手指。

「它说为了两个世界,牺牲我们是『必要代价』。」许砚的嘴角勾起一抹桀骜而冰冷的弧度,「那我们就去找到『源初代码』,去搞清楚『边界』的真相。然后告诉它——」

他摊开掌心,一缕微弱的丶却韧性十足的纯白光芒悄然浮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它的『必要代价』,我们不认!」

「下一站,我们去把它的『最优解』,砸个粉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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