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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古战场(第1/2页)

离开岩洞，晨雾尚未散尽，山间湿气很重，叶片上凝着露珠，踩上去软绵绵的，没一点声响。

秦绝照着林风描述的方向，脚不沾地，在山林间穿行。他没用身法赶路，只凭着对肌肉筋骨的控制，让每一步都落在最稳当的实处，又快又轻，像一头巡山的豹子。体内那股子因动用炎龙精魄之力而起的隐痛，在龙元紫府丹的药力下，慢慢平复下去，但平衡依旧脆弱，像绷紧的弦，得小心供着。

约莫走了小半日，日头爬过山梁，雾散了，林子里的光线亮堂了些，那股子腐叶和湿泥的味儿也更冲了。前方的地势渐渐开阔，不再是密林，而是一片乱石滩。石头大小不一，形状古怪，很多上面生着暗绿色的苔藓，滑腻腻的。石缝里长出些低矮的、叶子发黑的灌木，瞧着就不精神。

空气里的味道变了。除了泥土和腐叶，还多了点别的——一种淡淡的、像是铁锈混着灰烬的味儿，很陈旧，但散不去。风穿过石缝，声音也变了调，呜呜咽咽的，不像在树林里那样哗啦啦响，倒像是谁在低声哭，又像是什么东西在磨牙。

“是这里了。”秦绝停下脚步，打量四周。林风说的没错，这地方透着股邪性。地上的石头，仔细看，不少带着利器劈砍或灼烧的痕迹，虽然年月久了，痕迹浅了，但那股子惨烈气还没散干净。有些石头的颜色也怪，暗红暗红的，像是被血浸过，又像是被火烧过。

他放出神念，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神念像水波一样漫过乱石滩，反馈回来的景象让秦绝微微蹙眉。这片地方，地脉之气混乱驳杂，阴气、煞气、还有一丝极淡极淡、几乎察觉不到、却又异常精纯古老的龙气残留，彼此纠缠冲撞，形成了一种古怪的力场。呆久了，心志不坚的，容易产生幻觉，甚至被煞气侵体。

“古战场……看来当年死在这里的人，不少，怨气也重。”秦绝心里有数了。这种地方，最容易滋生阴邪之物，也容易留下些不寻常的东西。比如，林风他们发现的那具古尸。

他没有贸然深入，而是沿着乱石滩边缘缓缓移动，神念如同最精细的梳子，一寸寸扫过地面、石缝、乃至地下浅层。同时，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警惕着可能潜伏的危险。

走了约莫百丈，在一片背风的巨石阴影下，秦绝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几块石头被明显震裂了，上面有新鲜的剑痕和焦黑的灼烧印记，地上还有几滩暗红色的、尚未完全渗入石缝的血迹。空气里残留着微弱的灵力波动，混杂着青锋门那种略显清正、又带点锋锐的剑气，以及另一种更阴冷、更暴戾的气息，和之前“黑煞”那三人如出一辙。

“就是这儿了。”秦绝蹲下身，仔细查看。血迹延伸向乱石滩深处，看来林风他们是一路逃一路打，最后在更里面被截住。那具古尸，应该也在更深处。

他循着血迹和残留的气息，继续向内。越往里走，乱石越发密集高大，像一片石林。光线被遮挡，周围阴森森的，温度也低了不少。那股铁锈灰烬的气味更浓了，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又走了几十丈，前方出现一小片相对平整的空地。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四具尸体，穿着和林风一样的青锋门服饰，死状极惨，或被开膛破肚，或被砍掉头颅，鲜血浸透了身下的碎石。看伤口，正是“黑煞”那阴毒刀法和分水刺、链子镖造成的。

空地中央，有一处明显的塌陷，像是被什么重物砸过，又像是什么东西从地下拱了出来。塌陷边缘，散落着一些腐朽的布片和几块暗淡无光的碎骨。布片的材质很奇特，非丝非麻，入手冰凉，哪怕过了不知多少年月，依旧坚韧，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些暗淡的金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碎骨则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玉色，质地致密，绝非寻常人骨。

“就是这里了。”秦绝走到塌陷处。塌陷不深，约莫半人高，底部积着些黑色的淤泥，散发着更浓的腐朽气息。在淤泥边缘，他看到了半个陷进去的脚印，不大，像是女子的，但痕迹很新，就在这两天。

除了林风他们和“黑煞”的人，还有别人来过？而且是个女子？

秦绝心头一动，神念仔细扫过塌陷处每一寸。除了淤泥、碎布、碎骨，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古尸的遗物，应该都被林风他们和后来者搜刮过了。

他并不气馁，开始扩大搜索范围。神念如水银泻地，向四周辐射。十丈，二十丈，三十丈……忽然，在距离塌陷处约莫五十步外，一块半人高的黑色岩石底部，他的神念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那波动很隐晦，几乎与周围混乱的力场融为一体，若非他神念远超同阶，根本察觉不到。

秦绝走过去，拂开岩石底部堆积的枯叶和浮土。下面露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坑，坑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鸽卵大小、灰扑扑的圆球，非金非玉，表面粗糙，布满细密的裂纹，看起来就像一块普通的鹅卵石。但那丝微弱的灵力波动，正是从它内部传出。

“储物法器？还是……封印之物？”秦绝没有贸然用手去拿，而是并指如剑，凝出一缕极细的剑气，轻轻点在那灰球之上。

“嗡……”

灰球表面裂纹突然亮起暗金色的微光，一股抗拒之力传来，但很快又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灰球“咔嚓”一声，裂成两半，露出里面一枚指甲盖大小、赤红如血、形似鳞片的东西。

“龙鳞？”秦绝瞳孔微缩。这鳞片虽小，但纹理古朴，边缘流转着极淡的金色光晕，散发出一种古老、威严、又带着淡淡悲伤的气息。这气息，与周围环境中那丝若有若无的龙气同源，但精纯浓郁了不知多少倍！而且，鳞片上还沾染着一点暗沉发黑、早已干涸的血迹，那血迹中，竟也残留着一丝惊心动魄的龙威！

“不是普通龙族，是真龙之鳞，而且是心头逆鳞！”秦绝心中震动。真龙逆鳞，乃是其一身精血所聚，至关重要。这枚逆鳞脱落在此，还沾染了龙血，说明当年陨落于此的，至少是一条成年的真龙！而且，是经历了惨烈大战，被人生生拔下逆鳞！

他小心地以灵力包裹，将这片逆鳞碎片摄到手中。入手温热，仿佛有生命一般，隐隐传来一种悲怆与不甘的情绪波动。鳞片背面，刻着几个比蚊蝇还小的上古妖文，字形扭曲古老，充满蛮荒气息。

秦绝辨认着那几个妖文：“镇……渊……钥……碎片……三……”

“镇渊钥碎片？三？”他心中念头飞转。镇渊钥？听起来像是某种钥匙，而且不止一片，这是第三片？这逆鳞，是钥匙的一部分？那另外的碎片在哪里？这“镇渊钥”，又是用来开启什么的？和坠龙渊有关？和那七彩霞光中的宫殿虚影有关？

信息太少，难以推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枚逆鳞碎片，以及它所牵连的“镇渊钥”，绝对非同小可！甚至可能比那七彩霞光中的宫殿遗迹更重要！

就在这时，他手中逆鳞碎片忽然轻轻一震，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远古的龙吟。与此同时，秦绝感到自己怀中某物微微一热。

是那张从林风那里得来的皮质地图碎片！

秦绝立刻取出地图碎片。只见原本黯淡的皮质碎片，此刻正微微发光，上面那些扭曲的线条和上古妖文仿佛活了过来，轻轻蠕动。而手中的逆鳞碎片，光芒更盛，与地图碎片产生了某种共鸣！

“地图……和这逆鳞碎片，本是一体？或者说，地图指引的，就是这‘镇渊钥’碎片所在？”秦绝恍然。林风他们找到的古尸，恐怕就是当年参与屠龙、或者与真龙陨落有关的存在之一。这地图和逆鳞碎片，都是那古尸的遗物。地图被林风带走一部分，逆鳞碎片则因其特殊，未被发现，或者发现了也无法触动，直到今日被自己以神念和剑气激发。

“若这‘镇渊钥’真与坠龙渊核心秘密有关，那……”秦绝眼神锐利起来。这碎片，必须拿到手！而且，要尽快找到其他碎片！

他不再犹豫，将逆鳞碎片和地图碎片小心收起，贴身放好。两样东西一靠近，那种微弱的共鸣和温热感便持续不断，仿佛在彼此呼应。

就在他收好东西，准备进一步探查周围，看看是否有其他线索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衣袂破风之声，速度极快，正朝这个方向而来！听声音，不止一人！

秦绝眼神一凝，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掠到旁边一块巨石的阴影中，气息收敛到极致，《龟息术》运转，整个人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

不过数息功夫，四道身影如飞鸟投林，掠过乱石滩，落在刚才的空地上。

来人三男一女，皆穿玄色劲装，胸口绣着一团燃烧的火焰图案，气息精悍，修为最低的也有开脉九重，为首那名面容冷峻、背负长剑的青年，更是达到了灵海三重！看其服饰标志，正是南境大宗门“神火门”的弟子！

“就是这里了。”那灵海三重的青年扫了一眼地上的青锋门弟子尸体，眉头微皱，“看来有人捷足先登，还动了手。是黑煞那些老鼠？”

“楚师兄，看痕迹，打斗结束不久，最多不超过一天。”一名方脸弟子蹲下检查了尸体，沉声道，“伤口狠辣，是黑煞的手法没错。但他们似乎也没讨到好，地上有血迹延伸向不同方向，应该有人逃了，黑煞的人也追去了。”

“黑煞的人也敢掺和进来？不自量力。”另一名尖嘴猴腮的弟子不屑道。

“不要小看黑煞，他们在暗处，行事不择手段，防不胜防。”那唯一的女弟子开口，声音清冷，她看起来二十出头，容貌姣好，但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修为也有灵海一重。她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尤其在秦绝藏身的巨石方向略作停留，似乎有所察觉，但并未深究。“楚师兄，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古尸遗物想必已被取走，此地不宜久留。”

被称为楚师兄的青年，名为楚惊云，是神火门此次带队进入坠龙渊外围的精英弟子之一。他沉吟片刻，道：“师尊传讯，说感应到这片古战场有异常龙气波动，可能与那七彩霞光中的遗迹有关，才命我们前来查探。既然遗物已被取走，我们……”

他话未说完，那尖嘴猴腮的弟子忽然指着塌陷处叫道：“楚师兄，柳师姐，你们看！那里好像有东西！”

几人立刻围过去。柳姓女弟子，也就是柳寒烟，目光落在塌陷处那半个新鲜的女子脚印上，蹲下身仔细查看，还用手指捻起一点脚印边缘的泥土闻了闻。

“脚印很新，不超过十二个时辰。是个女子，修为不弱，至少灵海境。脚步轻灵，应是擅长身法。”柳寒烟冷静分析，“她在此停留过，似乎在寻找什么。这脚印指向……东北方向。”她抬头看向楚惊云。

楚惊云眼中精光一闪：“东北方向……是通往‘毒龙涧’深处的路。难道取走遗物之人，往那边去了？还是说，这女子也是后来者，在寻找遗物？”

“追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尖嘴猴腮弟子跃跃欲试。

楚惊云有些犹豫。毒龙涧深处，已接近坠龙渊核心区域，毒瘴更浓，凶兽更强，甚至可能有天然形成的绝地杀阵，危险重重。师尊只命他们在外围探查，并未让他们深入。

“楚师兄，机不可失。”另一名方脸弟子也道，“若真与遗迹有关，我们若能抢先一步，便是大功一件。即便不是，探明情况，回禀师尊，也是功劳。”

柳寒烟却微微摇头：“毒龙涧深处凶险未知，我们对此地了解不深，贸然深入，恐有莫测之危。不如先回禀师尊，再做定夺。”

楚惊云看了看柳寒烟，又看了看两名跃跃欲试的师弟，心中权衡。他生性谨慎，但也好胜心强。此次奉师命前来，若一无所获，实在不甘。况且，那女子脚印和可能存在的遗物线索，确实诱人。

“这样，”楚惊云做出决定，“柳师妹，你带着赵师弟（方脸弟子）在此地再仔细搜查一番，看看有无其他线索，并留意是否有其他人靠近。李师弟（尖嘴猴腮弟子），你跟我一起，沿着这脚印方向，追出一段距离查探，以百里为限。若无线索，即刻返回汇合。若有发现，以传讯符联系，不可擅自行动。”

“是！”李师弟兴奋应道。

柳寒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点头：“楚师兄小心。”

楚惊云和李师弟身形一动，朝着东北方向，沿着那淡淡的脚印痕迹，追了下去。两人身法极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乱石深处。

柳寒烟和赵姓弟子则开始仔细搜查古战场，尤其关注那些可能有隐藏禁制或暗格的地方。

巨石阴影下，秦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念头急转。

神火门的人也来了，而且似乎奉命搜寻古战场，对“龙气波动”很敏感。看来，那七彩霞光中的遗迹，确实引来了不少真正的大势力关注。楚惊云他们发现的女子脚印，会是谁？是之前来过这里、取走古尸其他遗物的人？还是另一拨也在寻找“镇渊钥”碎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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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鳞碎片和地图在自己身上，此事绝不能暴露。神火门不是黑煞那种散兵游勇，是真正的宗门精英，一旦被他们盯上，麻烦不小。尤其是那个柳寒烟，灵觉相当敏锐，刚才似乎就有所察觉。

此地不能久留。必须尽快离开，前往毒龙涧深处。一来，避开神火门可能的搜查；二来，逆鳞碎片与地图的共鸣，隐隐指向东北方向，也就是毒龙涧深处，或许那里有其他碎片，或者与“镇渊钥”有关的线索；三来，七彩霞光多次在毒龙涧附近出现，生生造化莲最有可能生长在那里。

打定主意，秦绝屏息凝神，等待机会。柳寒烟和赵姓弟子搜查得很仔细，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他必须趁两人注意力被别处吸引时，悄无声息地遁走。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赵姓弟子在远处一块巨石下似乎发现了什么，招呼柳寒烟过去查看。两人背对着秦绝藏身的方向。

就是现在！

秦绝身影如鬼魅般从阴影中滑出，没有带起一丝风声，贴着地面，以一块块巨石为掩体，向着与楚惊云离去方向略有偏差的东北方，疾掠而去。他将“游龙惊鸿步”的精髓发挥到极致，每一步都落在视线死角，气息收敛到近乎虚无。

直到离开古战场两三里地，深入一片更茂密的、散发着淡淡腥气的枯木林，秦绝才稍稍放缓速度，回头望去，早已不见古战场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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